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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倒计时47小时
窗外的霓虹点亮了傍晚的滂沱雨幕,雨水在“微光公关顾问有限公司”的玻璃门上蜿蜒爬行,扭曲了城市颠倒的光影。二十七岁的沈薇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冰凉,身后那张承载着她全部创业梦想的胡桃木办公桌,此刻更像是一张审判席。桌面上凌乱堆叠的,不是成功的策划案,而是三份不同银行的催款函,白纸黑字,冰冷刺目。电脑屏幕上幽幽亮着刺目的赤字——“账户余额:¥47,622.19”。距离支付下季度办公室租金和最后三名员工工资的最终期限,仅剩 47小时。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合伙人兼唯一留下的策划苏蔓闯了进来,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眼镜片上一片模糊,也遮掩不住她眼中的恐慌。“薇薇!”她把手中一份打印件“啪”地拍在沈薇面前,纸张边缘被雨水洇湿,“‘智海科技’刚发来邮件……他们决定启用‘鼎峰公关’的方案!这是……最后一家了!”打印件上,“客户流失名单汇总表”几个字被苏蔓用红笔狠狠圈了出来,触目惊心。长长的名单,几乎囊括了她们过去三年积累的所有核心客户。
沈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转身,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狠狠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近乎自虐的清醒。她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那份死亡名单上移开,落在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星宸科技”巨大LOGO上——那是斜对面新入驻的科技公司,低调神秘,开业月余却已在业内掀起波澜。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在她心底破土而出。
“蔓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稳定,“把我们‘危机公关案例深度优化服务’的资料,全部调出来。筛选出……最有可能打动‘新贵’公司的三个顶级方案。”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栋崭新的玻璃幕墙大楼,“目标,星宸科技。”
苏蔓愣住了:“星宸?他们才刚起步,会需要危机公关?而且……我们连他们核心决策层是谁都不知道正因为刚起步,才最需要未雨绸绫。”沈薇走到打印机旁,拿起刚刚吐出的最后一份资料——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为一家最终放弃她们的跨国企业量身定制的、关于“创始人形象塑造与潜在舆情防火墙”的绝密级方案。她抽出其中几页核心逻辑框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创始人的形象,就是企业起飞前最脆弱的软肋。这就是敲门砖。去查,动用你所有的人脉,我要星宸创始人顾屿的公开行程。”
第二章 雨夜的邀约与迷雾
城市的脉搏在雨夜中加速跳动。雨水敲打着高档会所“云涧”巨大的玻璃穹顶,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仿佛在为一场未知的交易奏响序曲。包厢内温度适宜,昂贵的香薰气息若有若无。穿着一身略显紧绷、袖口甚至有点磨损的职业套装的沈薇,指尖冰凉地握着咖啡杯。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九岁,穿着剪裁合体却没有任何显眼品牌标识的纯黑色西装。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显得有些过分克制。这就是顾屿,星宸科技的创始人。
他的开场白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低调务实,甚至带着点技术人员的木讷:“沈小姐的方案,切入角度很特别。”他翻看着沈薇带来的精简版策划案,“‘技术型创始人理性光环下的公众信任构建’……尤其这个‘算法黑箱信任危机预演及应对矩阵’,直接指出了我们这类公司最怕的命门。很专业。”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目光落在纸页上,长长的睫毛垂下,遮掩了眸中的情绪。
沈薇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放松。眼前的男人气质平和,举止得体,完全符合一个新锐科技公司创业者的画像。但可怕的直觉在她脑中尖锐鸣响——太“标准”了。他的姿态过于放松,松弛得像一头休憩的猛兽;他端起骨瓷茶杯的动作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训练痕迹;当他放下文件时,修剪得极为干净的食指无意识地、以一种恒定而奇特的频率轻敲着桌面边缘。
“顾先生过奖。”沈薇压下心头的异样,笑容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职业化的自信,“精准定位创始人的核心价值与潜在风险点,是我们服务的基石。不知顾先生对启动这项合作……”
“我很感兴趣。”顾屿打断她,抬起眼。他的眼珠是很深的墨色,灯光下像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沈薇略显疲惫却强撑镇定的倒影。“预付款明天可以打到贵司账户。金额按你方案报价的120%。”这个数字让沈薇呼吸一滞,足以让微光再喘息几个月!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丝若有实质的压力,“但我需要沈小姐亲自负责,并且……最高级别的保密。”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叩响。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同样低调黑色西装的男人无声地走了进来,步伐沉稳有力,像一头训练有素的猎豹。他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顾屿手边,声音低沉恭敬:“顾先生,您要的资料。”他没有称呼“顾总”,而是用了更私人化的“顾先生”。在放下文件的瞬间,男人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般飞快扫过沈薇的脸,带着审视和警惕。沈薇注意到他放下文件后,右手极其自然地虚按了一下左侧腰间西装外套微微鼓起的位置——那形状,绝非钱包手机那么简单。
“辛苦了,陈默。”顾屿点点头,神色如常。他打开文件袋,抽出几张薄纸递给沈薇:“这是星宸和我个人的一些基础资料,方便你更快进入状态。期待合作,沈薇小姐。”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低沉的声音在雨声中带着奇特的穿透力。
合作达成。巨额预付款。危机似乎暂时解除。然而,当沈薇离开温暖的包厢,踏入冰冷潮湿的雨夜,那份刚刚签好、还带着顾屿指尖温度的合同,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发痛。她坐进出租车后座,雨水在车窗上肆意流淌,扭曲了外面璀璨迷离的夜景。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翻开了那份“基础资料”。
第一页,顾屿的个人履历,简洁得像一张空白表格:
姓名:顾屿
年龄:28
学历:国内某重点大学本科(计算机科学)
职业经历:某中型互联网公司技术主管(3年)→ 创立星宸科技(1年)
主要成就:主导开发星宸核心算法引擎
干净利落,毫无破绽,却也毫无血肉、毫无可供深挖的细节。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光滑无比的壳。沈薇的指尖划过那寥寥几行字,职业习惯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成立仅一年就能在竞争激烈的AI领域崭露头角、获得顶级风投青睐的公司创始人,他的背景怎么可能如此……单薄?单薄得像一张刻意掩盖了所有痕迹的假证件!那个叫陈默的男人警惕戒备的眼神,西装下那可疑的鼓起轮廓,还有顾屿那浑然天成的、绝非普通技术主管能拥有的上位者气息……无数碎片在她脑中碰撞。
出租车在“微光”公司楼下停住。沈薇推开车门,雨点立刻砸在她脸上,冰冷刺骨。她抬头,看向自己那间即将被债务吞噬的小小办公室窗口,一片漆黑。再转头望向城市另一端,“星宸科技”的蓝色LOGO在雨幕中依旧清晰而遥远,像一只悬浮在深渊之上的冰冷巨眼。
手中那份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资料被雨水打湿一角。沈薇紧紧攥着它,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一个在职业生涯中用无数“真实”故事包装过客户、游走于虚实之间的顶级公关,此刻却被一个最简单的“普通创业者”人设彻底迷惑。巨大的报酬像诱人的蜜糖,而背后那深不见底的迷雾,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她接下了一个金矿,还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雨夜无声,只有资料上那一行行过于简洁的文字,在昏暗的手机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诡谲的光。
第三章 蜜糖与砒霜
星宸科技预付的首笔款项像一剂强心针打入了“微光”濒死的血管。银行催款函被暂时锁进抽屉,办公室弥漫着劫后余生的虚浮喜悦——除了沈薇。那张纯白色的办公桌角落,多了一个隐藏在层层文件夹下的加密电子文档,名称冰冷:“LY Project疑点追踪”。
文档第一条记录,签约第三:
【疑点1:背景信息】国内某重点大学计算机系2008届毕业生名单无“顾屿”。仅查获同名者为艺术学院学生(已移民)。
【推论】:基础学历信息伪造或高度模糊化处理。
沈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顾屿要求的“创始人形象塑造计划”第一阶段方案已近尾声。她正模拟一场棘手的媒体专访,扮演一个言辞犀利的科技记者,试图挖出星宸算法引擎的核心逻辑漏洞。灯光下,沈薇眼神锐利,语速飞快,抛出一个个刁钻的技术伦理问题,逻辑链环环相扣。
“顾先生,您声称星宸的AI决策具有‘可解释性’,但据我们所知,深度学习的黑箱特性本身就是……”
“沈顾问。”顾屿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模拟。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里端着一杯新煮的咖啡。她猛地回神,才惊觉窗外早已被浓墨般的夜色浸透,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巨大的落地玻璃映出他们一坐一立的身影,以及城市遥远的灯火。
“你的攻击性,”他将咖啡轻轻放在她手边,氤氲的热气带着醇厚的焦香,驱散了深夜的寒意,“甚至超过了《科技前沿》的主笔。很精彩。”他的目光落在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攻防笔记上,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灼热的欣赏。“很少有人能在专业层面,这样精准地刺痛我。”那杯咖啡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瓷杯传到沈薇冰凉的手指,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痹感。她端起杯子,用温热的液体压下心头一丝莫名的慌乱。他欣赏的眼神太真挚,几乎让她忘记了那个加密文件夹的存在。
“这是我的工作,顾先生。”她垂下眼睫,掩饰瞬间的动摇。
“叫我顾屿。”他纠正道,随意地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却打破了先前纯粹的雇佣界限。“我很好奇,”他看着她被咖啡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似乎不经意地问,“以你的能力,有很多大平台可选。为什么选择创业,做公关?还是最难啃的危机公关?”这个问题太私人。沈薇指尖一颤,咖啡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前男友那张带着虚伪得意的脸和她被业内封杀的通知邮件在脑中一闪而过,喉头泛起熟悉的苦涩。
“因为,”她抬起眼,迎上他深不见底的注视,笑容带着职业化的疏离与掩藏极深的自嘲,“真相往往需要合适的包装才能被看见,而危机,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劈开顽固的偏见。”她巧妙地避开了私人原因。
顾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就在沈薇以为这个话题结束时,他却像是被什么触动,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空,低声近乎自语:“是啊,真相……有时候沉重的让人背负不起。”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沈薇刚刚被咖啡暖热的心湖,激起的涟漪扩散开,全是寒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沉重是什么?
第四章 美术馆的破绽
合作进入紧密阶段。沈薇的身影频繁出现在星宸科技顶层那间视野极佳的办公室。她专注于工作,像一台精密仪器,分析顾屿的言行举止、知识边界、技术理念,试图构建出一个真实的“顾屿”人设模型。然而,那个追踪文档的内容却在不断膨胀:
【疑点2:消费习惯】对顶级雪茄品牌年份、产区、窖藏条件极为熟稔(远超技术人员兴趣范畴)。
【疑点3:投资眼光】闲聊中提及某濒临破产的精密仪器公司,断言其某项专利价值被低估(三月后该公司被高价收购)。
【疑点4:社交圈层】一次通话中,随口纠正陈默汇报的“赵董”应为“赵叔”(关系亲密度异常)。
这些碎片化的矛盾点,在她脑中拼凑出的轮廓,绝非一个普通技术背景的创业者。它们指向一个更隐蔽、更庞大、对她而言也更危险的阶层。苏蔓的担忧也日益加深。她看着沈薇眼底越来越浓的疲惫和对星宸项目近乎偏执的投入,终于在一次午餐时忍不住按住沈薇的手腕:“薇薇,不对劲。那个顾屿,他看你的眼神……不像一个雇主在看他的公关顾问。”苏蔓压低了声音,眼神警惕,“像猎人盯着一件……势在必得的猎物。而且,”她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你不觉得那个陈默太吓人了吗?我上次去送文件,瞥到他手机屏幕一闪……那加密纹路,我在我哥他们部队的保密单位见过!”
沈薇的心猛地一沉。陈默,那个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男人,确实是她心头最大的疑窦。他无处不在,却又毫无存在感,只在特定时刻显现出专业到可怕的素质。
契机来得猝不及防。几天后,一场围绕星宸算法模型伦理争议的小型闭门沟通会结束,几位技术高管先行离开。顾屿略显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窗外夕阳的金辉透过玻璃勾勒出他挺拔锐利的侧影。沈薇整理着材料,随口提及刚才一位专家质疑算法可能存在的“文化偏见”时,引用了几个小众艺术符号作为佐证。
“其实这种担忧有点过度解读,”顾屿似乎放松了警惕,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城市天际线,带着一丝回忆的口吻,“就像‘莫奈之泪’美术馆里那些被误读的印象派作品,深层逻辑往往是……”他话音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办公室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沈薇握着笔记本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尖冰凉。莫奈之泪美术馆?那是位于瑞士卢塞恩湖畔,一个极其小众、会员制、只对顶级私人藏家和受邀学者开放的艺术空间!她曾在某个顶级客户提供的极其私密的“全球顶级资源名录”上见过这个名字,它代表的,是真正的Old Money和隐形的权力门槛!
顾屿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转过头,脸上惯常的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快闪过的、被窥破的锐利寒意,但瞬间又被无懈可击的温和取代。“抱歉,”他笑了笑,带着恰到好处的自嘲,“最近恶补了太多艺术史资料,有点走火入魔。一个小众的名字,沈顾问也听说过?”他的目光锁住沈薇,温和表象下是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空气仿佛凝固了。沈薇感到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她强迫自己回以一个同样职业化的微笑,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莫奈之泪?听起来很特别。是在哪个艺术杂志上看到的吗?抱歉,我对这方面了解不深。”她完美地掩饰了过去,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对此一无所知的公关顾问。
但裂痕已经撕开。
第五章 风暴前夕
沈薇的疑虑达到了顶峰。那个“莫奈之泪”像一个冰冷清晰的坐标,印证了她所有模糊的猜测。顾屿的背景,绝对是一场巨大的谎言!这份认知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恐慌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她需要证据,铁证。她的视线落在了星宸科技资料室深处那排被视为摆设的“行业参考资料”书架上。其中一本厚重的《全球科技先驱档案年鉴》(限量典藏版),据说是某位投资人赠送的礼物,落满了灰尘。
夜深人静,星宸大楼只剩下保安值守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响。沈薇借口查找一份历史专利数据,用顾屿之前给她开通的临时权限,悄然进入了资料室。灰尘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飞舞。她屏住呼吸,找到了那本堪比砖头的年鉴。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皮质封面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颤抖。她飞快地翻动着厚重的铜版纸页,心跳如鼓噪的雷鸣。
姓名索引:G…… Gu…… 顾屿!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名字下方短短几行的介绍上。心脏在那一刻骤然停止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顾屿 (Gu Yu)
身份:顾氏集团第三代隐形继承人 / 星宸科技创始人
真实学历: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计算科学与哲学双学位 (PhD)
关联背景:顾氏集团(跨国综合性财阀,业务涵盖金融、科技、能源、地产等核心领域)
备注:行事极度低调,真实身份及履历对外严格保密(参见内部加密卷宗ID:C7-09)
“轰——!”
一声刺耳的巨响在死寂的房间里爆开!
沈薇惊得几乎魂飞魄散,猛地抬头——不是保安!是顾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资料室门口,面色是从未见过的铁青,仿佛撕碎了所有温和的伪装,露出内里锋利冰冷的金属质地。他脚下,是一个摔得粉碎的白瓷茶杯,深褐色的茶渍在光洁的地板上蔓延,如同狰狞的伤口。那巨响,正是茶杯被他失控脱手砸在地上发出的!
灯光惨白。两人隔着几排书架和满地狼藉遥遥对峙。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弥漫着打翻的茶水苦涩浓郁的气息和一种濒临爆炸的死寂。沈薇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本摊开的年鉴,那几行揭示真相的文字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视线。巨大的欺骗感、被玩弄于股掌的屈辱、以及深不见底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顾屿的目光死死钉在她手中的年鉴上,又缓缓移到她苍白却燃烧着怒火的脸上。他眼中的震惊、暴怒,以及一丝……措手不及的狼狈,交织成一片骇人的风暴。
“沈薇。”他的声音喑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冰的刀锋,切割着凝固的空气,“你看到了那不再是询问,而是审判,是猛兽被触碰到逆鳞时发出的、带着血腥味的低吼。
那本摊开的年鉴,犹如一枚引爆的炸弹,将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彻底撕成了碎片。真相的碎片锋利如刀,悬在死寂的空气里,下一秒,将刺向谁的心脏?
第六章 碎瓷之后的沉默博弈
碎裂的瓷片在地板上反射着惨白的光,深褐色的茶渍如同凝固的血泊。资料室里死寂的空气被顾屿那声淬冰的低吼劈开,又在瞬间重新凝结,沉重得令人窒息。
沈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她强迫自己迎上顾屿那风暴翻涌、几乎要将她撕碎的目光,抓着厚重年鉴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几乎要将坚硬的封面嵌入皮肉。真相带来的震撼和被愚弄的滔天怒火在血液里奔涌,但她残存的理智如同一根绷到极限的钢丝——此刻掀翻桌子,就是死路一条。她面对的,是一个隐藏着庞然大物背景的、极度危险的对手!
“是的,顾先生,或者说……顾少?”沈薇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没有颤抖,反而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冰冷锋利,“我看到了一个‘顾氏集团第三代隐形继承人’。真是荣幸,能让您纡尊降贵,亲自跑来这间落满灰尘的资料室‘视察’。”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刺向顾屿竭力维持的伪装核心。她看到他眼中的暴怒瞬间被更深的惊愕和一丝狼狈取代,下颌线条绷紧得像要断裂。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滴答流逝。墙上的应急灯管发出微弱的电流嗡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顾屿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那股骇人的杀意缓缓收敛,如同被强行按回剑鞘的凶刃。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平稳,却像裹着冰碴的寒风过沈薇的耳膜:
“沈薇,好奇心是专业素养的体现,但越过界限的好奇心……”他向前踏了一步,皮鞋踩在光滑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异常清晰,“会致命。”他的目光扫过她死死攥着的年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放下它,离开这里。今晚的事,从未发生。”
从未发生?沈薇几乎要冷笑出声。巨大的秘密已然撕裂,怎么可能当作无事发生?但她明白,此刻硬抗是愚蠢的。她需要一个缓冲,一个重新评估局面的机会。
“我的职业道德告诉我,服务的对象必须坦诚。一个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合作,产出只能是垃圾,垃圾会反噬。”沈薇的声音依旧冰冷,却缓缓松开了紧握年鉴的手。厚重的书本“啪”地一声合拢,落回布满灰尘的书架,扬起一小片尘埃。“这份合作,需要重新评估基础。”她挺直脊背,无视顾屿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一步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狼藉的瓷片和茶渍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她与顾屿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沈薇。合同有最高级别的保密条款和天价违约赔偿。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你的微光,你的合伙人苏蔓,甚至她在保密单位工作的哥哥……他们的前途和安稳,都在你一念之间。我的耐心有限,别逼我做选择。”
赤裸裸的威胁!寒意瞬间从沈薇的脚底窜上头顶。苏蔓!陈默手机上的加密纹路……苏蔓哥哥的部队背景……顾屿竟然早已洞悉一切,并将这些视为掌控她的筹码!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脊背挺得更直,像一杆随时会折断却不肯弯曲的标枪。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空洞地回响,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勇。
第七章 加密地狱与光明的饵
办公室的电脑屏幕幽幽亮着蓝光。沈薇将自己反锁在屋内,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冰寒。顾屿的威胁言犹在耳。微光、苏蔓、苏蔓的哥哥——这些人像无形的枷锁死死勒住了她的咽喉。她不能退,更不能倒戈,微光经不起违约赔偿的雷霆一击。
但让她继续为一个满嘴谎言、背景成谜、手段危险的“隐形继承人”粉饰太平?这比吞下毒药更让她煎熬。她需要力量,能与之抗衡的力量。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她要反向调查顾屿和星宸科技的致命弱点!只有掌握足以撕破对方伪装的证据,她才能真正掌握谈判的筹码,而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突破口,就在那份年鉴提到的“内部加密卷宗ID:C7-09”。顾氏集团的神秘面纱无法轻易揭开,但星宸科技的技术核心——那个被顾屿视为命根的算法引擎,或许就是揭开秘密的钥匙。一个成立仅一年就在巨头林立的AI领域掀起波澜的公司,其技术来源真的那么干净纯粹吗?
沈薇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她避开了星宸公司内部所有可能存在监控的网络节点,启动了一个隐藏极深的虚拟机。屏幕上跳出层层叠叠的命令行窗口,字符如瀑布般滚动。她调用了尘封的顶级公关资源库——那曾是她在跨国巨头任职时意外获得的“遗产”,一个汇集了灰色地带信息渠道的加密网络。她用复杂的权限密钥和动态口令,尝试匿名接入几个高度隐秘的技术情报交易论坛。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苍白而专注的脸。几个小时过去,虚拟货币像流水般消耗,换来的是海量垃圾信息和层层加密的烟雾弹。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个毫不起眼的匿名帖子的加密附件引起了她的注意。帖子标题语焉不详:“旧日幽灵与新王冠”。附件采用了一种她只在某个早已消失的黑客组织遗留资料中见过的复合加密算法。
直觉疯狂鸣响!沈薇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她调动起所有储备的计算资源,开始暴力破解。复杂的算法在后台高速运转,屏幕上的进度条如同蜗牛爬行。窗外天色由深黑转为灰蓝,城市的喧嚣开始隐约传来。
“滴——”一声轻微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附件解开了!
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段被处理过的、只有短短十几秒的模糊音频。背景是嘈杂的电流声,隐约能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在争吵,声音经过了严重失真处理。
男声A(年轻,语气激动,带着技术人员的执着): “……这是剽窃!核心架构是我的!你无权……”
男声B(低沉,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概念没有专利。顾氏需要它。协议上的名字,是我。你的贡献,报酬会体现。签了它,或者……你知道后果。”
滋啦……啪! (录音被粗暴切断的声音)
沈薇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狂飙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响!
这段音频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星宸科技赖以崛起的核心算法引擎,其原始构思甚至核心技术,并非顾屿原创?那个被威胁的“男声A”是谁?“后果”又意味着什么?难道……顾屿的崛起,踩着一个被牺牲的幽灵的肩膀?
巨大的震撼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如果这是真的,一旦曝光,不仅星宸科技会瞬间崩塌,顾屿精心维持的形象乃至顾氏集团的声誉,都将遭受毁灭性打击!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足以扭转局势的致命筹码!
就在这时——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节奏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沈薇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瞳孔因惊悸而收缩。屏幕上,那段致命的音频文件窗口还大大地敞开着!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快到模糊的动作,猛地按下键盘上一个预设的紧急快捷键!屏幕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物理断电!
“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紧绷。
“沈顾问,是我,陈默。”门外传来男人低沉平稳的声音,“顾先生让我送一份新的保密协议补充附件过来,需要您签收。”
陈默!顾屿的影子!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刻出现?是巧合?还是……顾屿已经察觉到了她在网络深处的蛛丝马迹?
冷汗瞬间浸透了沈薇的后背。她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屏幕,仿佛还能看到那段幽灵般的音频在无声地控诉。那份黑暗里,藏着足以掀翻顾屿、甚至顾氏帝国的证据,但也可能……是她和苏蔓通往地狱的催命符。
她刚刚打开了一座通往深渊的加密地狱之门,门外,死神最忠实的仆从正递来一份新的契约。黑暗屏幕里倒映着她惨白的面容,而那扇紧闭的门后,又会带来怎样的审判?
第八章 协议与暗刃
陈默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穿透门板,精准地钉在沈薇紧绷的神经上。冷汗瞬间从她额角滑落,黏腻冰冷。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黑暗中,只有她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那份致命的音频还在被物理断电保护的电脑里休眠,如同蛰伏的毒蛇。
“稍等,陈助理。”沈薇应道,声音尽力维持着平稳。她迅速起身,动作却不敢太大。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她摸索着拔掉了电脑电源适配器和网线,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唤醒系统。她将那个存放着原始破解程序和录音文件的、伪装成普通办公软件的加密U盘,混在一堆放在桌角的、外形相似的普通文具U盘中。然后,她飞快地抓过桌上喝剩的半杯冷水,装作不经意地洒了一小滩在键盘旁边——正好覆盖了紧急断电键的区域,制造出一点意外泼溅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向门口,拧开门锁。
陈默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面容平静无波,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和略显凌乱的办公室内快速扫过。他的目光在那片湿漉漉的键盘区域短暂停留了一瞬,又掠过桌上散落的文件、咖啡杯,最后落在她脸上。
“沈顾问。”他递过一个薄薄的黑色文件夹,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触感,“顾先生交代,关于项目核心信息的保密等级需要提升。这是补充协议附件,请您即刻签署。”他的语气公式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沈薇接过文件夹,指尖冰凉。她走到桌前,借着整理桌面的动作挡住了陈默的部分视线,飞快地翻开文件。
条款冰冷而苛刻:
第4.7条(新增): 乙方(沈薇)及其关联方(含合伙人苏蔓),承诺无条件接受甲方(星宸科技)对参与项目期间所有电子设备及通讯记录的定期及不定期安全合规审查(含实时后台监控授权)。
第9.3条(新增): 甲方有权对乙方工作环境(含指定办公场所及远程终端)进行无预警、无说明的安全检测,乙方需无条件配合。
违约后果: 除原合同约定的天价赔偿外,甲方保留追究乙方及关联方泄露商业秘密、危害国家安全(视情节认定)等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哪里是补充协议?这是赤裸裸的枷锁和监控令!尤其是“危害国家安全”这个模糊却致命的指控,显然是为苏蔓的哥哥量身定制的威胁!
沈薇的心沉入谷底。顾屿的反击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这份协议一旦签署,她将彻底失去所有隐私和主动权,她的电脑会毫无秘密可言,那段录音随时可能暴露!陈默此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威慑——签署,或者,承受他背后所代表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后果”。
“我需要时间审阅条款,陈助理。”沈薇合上文件夹,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试图争取喘息的机会。
“顾先生的指示是,当场签署。”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机器人,“或者,由我陪同您去顾先生的办公室亲自解释您的疑虑。”他向前微微挪动了半步,无声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空气凝固了。沈薇感到一阵窒息。签,是自投罗网。不签,陈默会立刻带走她,后果难料。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僵持时刻——
“嗡嗡嗡……” 沈薇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清晰地跳出两个字:苏蔓!
陈默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手机,又回到沈薇脸上。
沈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苏蔓!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是预感到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接,还是不接?在陈默的注视下,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爆局势。
她深吸一口气,在陈默审视的目光下,伸手拿起手机,尽量自然地按下接听键:“蔓蔓?”
“薇薇!”苏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惊恐,背景音嘈杂,像是急促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叫嚷声,“出事了!你现在在哪?安全吗?”
“我在公司,怎么了?慢慢说。”沈薇的心瞬间揪紧,苏蔓的恐惧不似作伪。
“刚刚有两个穿得像物业的人,拿着什么‘消防安全检查’的牌子,强行要进我们家!”苏蔓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哥刚好在家,他感觉不对,那两人眼神根本不像检查的,动作也鬼祟!我哥拦住他们盘问,结果那两人突然就动手了!我哥和他们打起来了!他让我锁好卧室门报警……薇薇,我害怕!他们是不是……”
苏蔓后面的话被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和男人的怒吼(显然是苏蔓哥哥的声音)打断,接着是忙音。
“蔓蔓?蔓蔓!”沈薇对着电话大喊,只听到一阵忙音。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顾屿!他竟然真的动手了!而且如此迅速、狠辣,直接冲着苏蔓和她哥哥去了!这是赤裸裸的警告,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之前关于苏蔓兄妹前途的威胁,绝非空谈!
陈默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没听到电话内容,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冰冷,如同即将收紧的绞索。
沈薇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苏蔓惊恐的声音还在她脑中回荡,哥哥的打斗声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猛地抬头看向陈默,眼中燃烧着愤怒和绝望交织的火焰:“告诉顾屿!协议我签!让他的人立刻收手!苏蔓和她哥哥少一根头发,我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公之于众!”
她几乎是抢过陈默手中的笔,在那份卖身契般的补充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得几乎划破纸张。动作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她把文件夹重重拍回陈默手中:“现在!立刻!让你的人滚出苏蔓家!”
陈默面无表情地接过文件夹,确认了签名,然后对着衣领处一个极小的麦克风低声说了句:“老板,沈顾问已签署。行动暂停。”
他没有再看沈薇一眼,转身离开,留下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和沈薇独自站在一片狼藉与绝望之中。她跌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刚才的强硬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手机再次震动,是苏蔓发来的信息:“警察到了,没事了,那两人跑了。哥受了点皮外伤…薇薇,到底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信息末尾是一个痛哭的表情。
泪水终于模糊了沈薇的视线。她暂时保住了苏蔓兄妹的安全,代价是亲手给自己戴上了电子镣铐。她看向那台湿漉漉的、处于物理关机状态的电脑——唯一的希望和证据,如同定时炸弹般锁在里面。而顾屿的人,随时可能以“安全审查”的名义闯入,将其搜走!她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把那份录音转移出去!
第九章 咖啡渍下的暗影
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从绞刑架上偷来的。
沈薇将自己锁在洗手间隔间里,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脸颊,试图冷却大脑的灼热和混乱。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孤狼般的狠厉。退路已断,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回到办公室,强迫自己像一个真正忙碌的公关顾问一样开始工作。她打开了另一台用于处理普通业务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邮箱里塞满了星宸项目的各种邮件和简报。她快速地回复、整理,仿佛刚才的风暴从未发生。然而,她的眼角余光,从未离开过那台如同禁忌之物般静静躺在旁边、沾染着水渍的电脑。
她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接触到那台断电电脑而不引起怀疑的“正当”理由。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顾屿的内线电话直接打了进来,背景音里似乎有激烈的争论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平日罕见的烦躁:“沈顾问,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关于下周亚太科技峰会的主旨演讲框架,我需要立刻调整,舆情监测那边有新的麻烦点。”
沈薇心念电转。顾屿办公室!那里或许有机会!她立刻应道:“好的顾先生,我马上到。不过顾先生,刚才整理峰会资料时,有几份关键的行业对比数据图表是存放在我主电脑桌面文件夹里的,那台电脑出了点小意外泼了水,暂时开不了机。我需要把硬盘临时导出一下,方便在您那边直接调用修改。”她的理由天衣无缝,工作需要,且指向那台“意外”断电的电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顾屿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可以。带上硬盘。五分钟内过来。” 电话挂断。
沈薇的心脏狂跳起来。成了!她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高速便携式移动硬盘盒。她走到那台断电电脑前,动作尽量显得自然、有条不紊。她拧开机箱侧盖螺丝(感谢这台老式机箱的设计),小心翼翼地拔下里面那块存储着操作系统和所有数据的固态硬盘(SSD)。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芯片和电路板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微微的颤抖。她快速地将硬盘装入硬盘盒,扣好。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她将硬盘盒塞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夹层,又拿起装有备用文具U盘的盒子(那个藏着破解录音的U盘混在其中),深吸一口气,走向顾屿的办公室。
推开厚重的木门,顾屿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却冰冷的水泥森林。陈默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立在办公室角落的阴影里。气氛有些压抑。
“顾先生。”沈薇出声。
顾屿转过身。他的神色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温和,但沈薇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的审视和掩藏极好的冷冽。昨晚资料室的失控仿佛从未发生,这份强大的自控力更令人心寒。
“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自己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峰会的主题需要更聚焦于‘可控AI伦理’,淡化技术突破的激进色彩。舆情监测显示,欧洲几个监管机构和民间组织对我们的‘算法边界模糊性’质疑声浪在加大。”他开门见山,将一份打印出来的舆情摘要推到她面前,“我要你在下午三点前,拿出一个新的演讲核心框架和对应的媒体Q&A预案,策略必须更……防守。”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起文件快速浏览。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但她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另一个计划——公文包里的硬盘!顾屿的电脑就在他手边!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她短暂操作顾屿电脑并接入移动硬盘的“合理”场景!
机会稍纵即逝。就在她阐述初步思路时,顾屿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是个重要的私人来电。他拿起手机,对沈薇和陈默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起身走向与办公室相连的、隔音极好的小休息室。
办公室只剩下沈薇和陈默。陈默的目光依旧像焊在她身上一样,充满压迫感。
沈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是现在!她假装思考,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顾屿的办公桌。突然,她指着顾屿电脑显示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陈助理,你看顾先生电脑这边,是不是沾了点咖啡渍?这样可能会损坏接口。”
陈默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一小块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深色污渍。就在他注意力被引开的零点几秒!
沈薇动了!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笨拙”。她拿起自己面前喝了一半的水杯(这是她进门前特意倒的),身体前倾,装作要去擦拭顾屿电脑上的污渍,手肘却“不小心”猛地撞翻了水杯!
“哗啦——!”
大半杯水精准地泼洒在顾屿的键盘、鼠标垫区域,甚至溅到了旁边堆叠的文件边缘!
“啊!对不起!”沈薇惊呼出声,声音带着真实的慌乱(这份慌乱毫不作假,计划虽好,执行却极度冒险),立刻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纸巾去擦拭。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别动!”他低喝一声,显然担心她对电脑做手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沈薇满脸懊悔和惊慌,手中的纸巾胡乱擦着水渍,动作幅度很大,刻意挡住了陈默的部分视线。就在这混乱的几秒钟内,她的左手在桌下,借着公文包的掩护,闪电般地将那个装着关键SSD硬盘的硬盘盒抽出,看也不看,凭着感觉将接口用力插向了顾屿主机箱背部一个空闲的USB端口!冰凉的金属接口接触的瞬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让我来处理!”陈默的声音带着冷硬的命令,已经抓住了她擦拭键盘的手腕,力道很大,不容挣脱。他怀疑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被水浸湿的键盘、主机箱,最终落在沈薇因“惊慌”而微微苍白的脸上。
沈薇的心跳几乎停止。硬盘盒的接口,是否插稳了?电脑是否会识别?顾屿随时可能打完电话出来!她像受惊般猛地抽回手,顺势将沾满水的纸巾和碰倒的空水杯拂落在地,制造更多混乱:“抱、抱歉!我这就叫保洁……”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开了。顾屿握着手机走了出来,正好看到一片狼藉的桌面和神色各异的两人。他的目光扫过湿漉漉的键盘、散乱的纸巾、地上的水杯,最后定格在沈薇“慌乱无措”的脸上。
“怎么回事?”顾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顾先生,非常抱歉!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弄湿了您的键盘……”沈薇低着头,声音充满自责。
陈默立刻开口,语速平稳却暗藏机锋:“沈顾问试图擦拭电脑旁的污渍时不慎失手。我已阻止她接触设备,需要立刻进行安全检查和干燥处理。” 他强调着“接触设备”和“安全检查”。
顾屿的目光在沈薇、陈默和被水浸泡的键盘之间缓缓移动,眼神深邃莫测,如同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他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寂静让沈薇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压力。
“看来我的电脑需要休假了。”顾屿忽然淡淡开口,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浅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他转向沈薇,语气听不出任何责备,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松,“正好,沈顾问,你的硬盘带来了吗?”
沈薇猛地抬头,心脏骤停!
他看到了?!他怎么会知道硬盘?!
顾屿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落在她紧紧抓着的公文包上,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就用你自己带来的硬盘,接上备用主机,现在开始工作。新的演讲框架,三点前,我要看到。”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溅到水渍的文件,“就从这份被水‘洗礼’过的灵感开始吧。”
他指了指办公室角落里一台备用的台式电脑,眼神却像冰冷的探针,锁定了沈薇的公文包:“陈默,给沈顾问准备干燥的键盘和鼠标。看着她,”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确保‘工作环境’安全无虞。”
沈薇僵硬地站在原地,公文包里装着致命证据的硬盘盒沉甸甸如同烧红的烙铁,而顾屿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皮革,牢牢锁定了那个刚刚被她冒险插入他电脑主机的、尚未拔出的SSD。备用电脑屏幕幽幽亮起,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精心策划的“意外”,是否恰恰将自己的咽喉,主动送到了猎人冰冷的枪口之下?
第十章 倒悬之刃
顾屿最后那句话里“工作环境安全无虞”几个字,如同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楔入沈薇的耳膜。备用电脑屏幕幽冷的光映着她惨白的脸,公文包里的硬盘盒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神经——更致命的是,那块载着原始录音的SSD硬盘,还插在顾屿主机背后那个空闲的USB接口上!她刚才慌乱中没有机会拔出!
“沈顾问,请。”陈默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他已经迅速清理了顾屿主电脑键盘区域的水渍(动作极其专业,避开了主机箱后方),并将一台全新的外接键盘和鼠标连接到了角落那台备用的台式主机上。他侧身站在备用电脑和办公桌之间,一个既能清晰看到她操作屏幕,又能余光扫到她公文包的位置。
顾屿不再看他们,仿佛刚才那场混乱的闹剧不值一提,他重新拿起那份被水洇湿了边角的舆情报告,坐回宽大的座椅,垂眸审阅,侧脸线条在落地窗透入的天光下显得冷硬而专注。办公室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沈薇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硬着头皮走到备用电脑前坐下。冰冷的皮质座椅也无法抑制她后背渗出的冷汗。她机械地打开公文包,指尖在触碰到那个装着“普通”工作资料备份的移动硬盘盒时,微微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它拿出,连接到备用主机上。屏幕亮起,显示出硬盘里预设好的文件目录——星宸峰会资料、行业报告、数据图表,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合乎逻辑。
“顾先生,新框架的思路,我建议从‘可控性’与‘透明度’的双轨驱动切入,回应欧盟的核心关切……”沈薇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点开硬盘里的文档,放大数据图表,目光紧紧锁定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全神贯注于工作。
然而,她所有的感官都像拉满弦的弓,高度警戒着身后那台属于顾屿的主机。每一次顾屿翻动纸张的声音,每一次陈默呼吸间微不可查的调整站姿,都像惊雷般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炸响。那块SSD就像一个裸露在外的、不断滴答作响的炸弹,随时可能被顾屿或陈默“无意”中发现。时间在压抑的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
就在沈薇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高压碾碎时,办公室的门被礼貌地敲响了三下。不等顾屿应声,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他面容俊朗,气质斯文,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大小的方盒。沈薇认得他,顾屿的另一位得力助手,负责法律合规及部分海外业务的方启明。他的到来,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顾先生,打扰了。”方启明声音温和,目光快速扫过办公室内略显奇怪的氛围——狼狈的桌面、神色紧绷的沈薇、角落沉默的陈默,最后落在顾屿身上,“您要的东西,刚刚送到了。另外,北美那边关于‘黎明’项目修订协议的法律意见书初稿,已经发到您加密邮箱,可能需要您尽快过目几个关键条款,涉及监管管辖权的新变动。”
顾屿抬起头,目光掠过方启明手中的丝绒盒子,眼神微动,似乎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务。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知道了。”他的视线在沈薇僵硬的背影上停留了零点一秒,随即转向陈默,“陈默,处理一下这里。”他没有具体说明处理什么,但目光所指显然是那台被水淋湿主电脑及其周边。
方启明走到办公桌前,将丝绒盒子轻轻放在顾屿面前干净的一角,随即微微侧身,似乎准备汇报邮件细节,恰好挡在了顾屿与陈默视线之间。
几乎在顾屿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陈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执行命令。他大步走向顾屿的主电脑,弯下腰,准备开始拆卸检查。沈薇的心脏骤然停止!他要接触主机箱了!那插在后面的硬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屿却抬手示意方启明:“去小会议室说。” 他绕过办公桌,径直走向门口。“陈默,动作快点。”他丢下这句话,没有再看沈薇一眼,和方启明一同离开了办公室。
厚重的木门“咔哒”一声关上。
办公室内只剩下沈薇和陈默!
陈默已经蹲下身,打开了顾屿主机箱的侧盖!沈薇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了四肢百骸,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清晰地看到陈默戴着薄手套的手伸向了主板区域,目光扫过那些排列的接口——那个空闲的USB接口上,插着她那块黑色的、不属于这里的SSD硬盘盒!
完了!
沈薇的脑海一片空白,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想到下一秒陈默会如何将那硬盘盒拔出,如何呈给顾屿,顾屿的脸上会浮现出怎样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嘲弄……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然而,预期中的质问和暴露并没有发生。
陈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每一个接口、每一根线缆连接处,似乎在专注地检查水渍是否渗入内部元件造成短路隐患。他的手指在主板供电接口、内存条插槽附近仔细检查,甚至拿出一支微型手电照射内部缝隙。当他的视线掠过那个插着不明硬盘盒的USB接口时,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原本就插在那里的普通外设!
他甚至没有试图去碰触那个硬盘盒!
检查持续了不到两分钟。陈默利落地合上机箱侧盖,站起身,掏出一块干净的超细纤维布,开始仔细擦拭主机外壳的水痕。他的动作沉稳、高效,全程沉默,如同在执行一项再寻常不过的维护任务。
沈薇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她几乎无法思考。陈默没看见?不可能!以他的专业素养和警惕性,绝不可能忽略一个陌生的、突兀地插在主机上的设备!那他为什么……?难道这也是顾屿授意的?是另一个陷阱?
就在沈薇惊魂未定、大脑疯狂运转时,陈默的工作似乎完成了。他拿起自己的工具包,走到办公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文件柜前,拉开顶层抽屉,将一个数据线收纳盒和几块备用硬盘放进去。就在他准备关上抽屉的瞬间,他的动作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在那抽屉深处飞快地扫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零点一秒。
这个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停顿却被沈薇捕捉到了!抽屉里有什么?!
陈默已经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抽屉,转身走向门口:“沈顾问,顾先生要求的工作,请继续。”他丢下这句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备用电脑风扇发出微弱的嗡鸣。
沈薇僵在原地,冷汗已经完全浸湿了她的后背。侥幸逃脱?还是暴风雨前更可怕的宁静?陈默那个看向抽屉的眼神,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扎进她的不安里。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抽屉里是什么?
她必须知道!
沈薇猛地起身,心脏狂跳。她快步走到那个文件柜前,指尖冰凉地搭在抽屉把手上。这无疑是一次疯狂的冒险,顾屿随时可能回来。但那个诡异的抽屉和陈默的眼神,像恶魔的低语,诱惑着她去揭开那未知的危险。
她用力拉开了顶层抽屉!
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密物品。只有一些零散的办公用品:几支未拆封的签字笔、几本便签、几个备用U盘、陈默刚才放进去的数据线收纳盒……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陈默看的不是这个?
不对!
沈薇的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视。她的手指在抽屉里层的物品下方谨慎摸索。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小小的、冰冷的、带有弧度的金属物体,被压在一沓便签纸下面。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抽出。
那是一个极其小巧、设计精巧如同迷你艺术品的金属装置——一枚微型的针孔摄像头镜头组件!只有指甲盖大小,镜片幽深,尾部还连着极其细小的数据接口。这东西显然是拆卸下来的半成品或备用件,还没来得及安装。
沈薇的呼吸瞬间停滞!
顾屿的办公室里,顾屿的文件柜里,竟然藏着这种东西?!它的视野范围能覆盖哪里?是监控陌生访客?还是……监控顾屿自己办公室的位置?!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的脑海:难道陈默……
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向顾屿那张宽大、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办公桌!这个摄像头的角度如果是预设好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沈薇惊得魂飞魄散,触电般将那小摄像头塞回抽屉深处,猛地关上抽屉,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转过身,背靠着文件柜,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进来的是方启明。他并未察觉沈薇瞬间的慌乱,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沈顾问,顾先生那边还需要一点时间,让我通知您,三点前把框架草案发到他邮箱即可,您可以回自己办公室工作了。”他的目光落在备用电脑屏幕上,“资料还需要保存在这个硬盘里吗?”
“不…不用了,谢谢方助。”沈薇几乎是用尽力气才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她飞快地拔下备用主机上的移动硬盘盒,塞回公文包,“我…我这就整理好发邮件。”她不敢再看那个文件柜,抓起自己的东西,几乎是逃离般离开了顾屿的办公室。
走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里,沈薇步履虚浮。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短暂独处,那个抽屉里的微型摄像头,陈默反常的“忽略”……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和巨大的困惑在她脑中疯狂撞击。
她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走向楼层尽头的公共茶水间,急需一杯冷水让自己冷静。刚走到门口,里面刻意压低的谈话声让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是陈默和方启明的声音!他们似乎正在角落的咖啡机旁。
“……老板的意思很清楚,静观其变。那东西插在那里,就是个最好的诱饵。”陈默的声音冰冷低沉,透过磨砂玻璃门缝隐隐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沈薇的心脏,“她自己按捺不住留下的尾巴,比我们搜出来更有价值。让她自己把证据链闭环……”
沈薇瞬间如坠冰窟!诱饵!她的硬盘果然是故意被留下的!顾屿和陈默什么都知道!他们在等着她自己上钩,等着她惊慌失措去处理那个破绽,从而抓住更确凿的把柄!之前的“安全检查”根本就是一场戏!而她,像个愚蠢的猎物,差点就一头撞进了陷阱!
那抽屉里的摄像头呢?那个冰冷的镜头,此刻是否正幽幽地对着顾屿的座位……
就在这时,沈薇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她颤抖着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苏蔓的名字。
一种比办公室更冰冷十倍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接通电话,苏蔓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声音瞬间撕裂了她的耳膜:
“薇薇!你在哪?!救我!我刚才在小区门口…被两个男的拦住了!他们…他们拿着扫描仪一样的东西扫我全身!说是…说是顾先生派来给我做‘入职体检’的!我没收到任何通知啊!他们要带我走!我假装肚子疼跑回来了……薇薇,他们是不是疯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的?!” 苏蔓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还有…我哥的导师今天突然通知他,他参与的那个国防项目…核心资格被无限期暂停审查了!理由是…背景关系复杂可疑!薇薇…他完了!我们完了!顾屿他…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他一直在监视我!他连我刚才在小区门口都知道!!”
沈薇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阳光透过茶水间的窗户照射进来,却驱不散她骨髓里渗出的寒意。陈默和方启明似乎结束了谈话,脚步声正朝门口走来。
她背对着门,身体僵硬如石。
诱饵是硬盘,也是苏蔓。顾屿的网,早已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无声收紧。而那个藏在文件柜深处的镜头,如同恶魔之眼,冷冷注视着这场猎杀,它的目标,究竟是顾屿的王座……还是她自以为隐秘的、最后一丝挣扎?
结局 · 白手套与灰烬
茶水间磨砂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沈薇没有回头。方启明温和带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沈顾问?顾先生请您回办公室一趟。”
陈默沉默地擦身而过,像一道没有温度的阴影,走向走廊深处。方启明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职业面具,做了个“请”的手势。沈薇的血液仿佛凝固,又在下行的电梯里疯狂冲撞肋骨。苏蔓带着哭腔的求救声和陈默那句“诱饵”在脑中反复撕扯,公文包里的硬盘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隔着皮质灼烧着她的指尖。顾屿知道了。不仅知道硬盘的存在,甚至利用它,利用苏蔓,布下了一个让她自己跳下去的陷阱。
推开那扇沉重的胡桃木门,办公室的空气凝滞如铅。水渍已被彻底清理,备用电脑也撤走了,一切恢复了冰冷、精准、一尘不染的秩序。顾屿没有坐在他那象征权力的宽大座椅上,而是斜倚着巨大的落地窗,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在薄暮中亮起灯火,像一片沉入幽暗海底的冰冷星河,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影,透着一股俯瞰深渊的漠然。
陈默肃立在办公桌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如同蛰伏的刀。
“沈顾问,”顾屿没有回头,声音被玻璃反射回来,带着冰冷的回响,“苏小姐那边,我临时安排了入职前的标准安全背景复核。流程仓促,吓到她了,是我的疏忽。”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至于苏哲博士的项目审查暂停,是项目组内部流程的正常调整,与他个人背景无关。年轻人,前途无量,不该被莫须有的担忧困扰。”
谎言!赤裸裸的、带着嘲讽的谎言!沈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最后一丝清醒。他不仅监控,还要扭曲现实,要把恐惧塑造成她臆想的幻觉。
“顾先生,”沈薇的声音竭力平稳,却无法抑制尾音的微颤,“您的复核方式,真是…独特。”
顾屿终于转过身。夕阳残余的金光在他深色的西装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探针,精准地刺入沈薇眼中强装的镇定。“特殊人才,特殊对待。”他缓步走向办公桌,每一步都像踩在沈薇绷紧的神经上。“就像对一些特殊行为,也需要特殊的…理解。”他停在办公桌前,目光扫过她紧抓的公文包。
陈默动了。他无声地绕到办公桌后,那个藏着微型摄像头的文件柜前。沈薇的心跳瞬间飙至顶点。她目睹陈默以一种极其精准、毫无多余动作的方式拉开了顶层抽屉。他的手指没有在表面的文具上停留,直接探入深处,精准地夹出了那个指甲盖大小、镜片幽深的微型摄像头组件。
然后,陈默做了一个让沈薇血液冻结的动作——他极其自然地将那个冰冷的金属组件,放在了顾屿那张巨大的、光可鉴人的办公桌正中央。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微型镜头对着天花板,像一个沉默而诡异的祭品。
顾屿的目光落在那个摄像头上,唇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毫无温度的笑意。“精准的定位,隐蔽的安装。视角刚好覆盖整个办公桌面及座椅区域。”他抬起眼,目光像手术刀般投向沈薇身后沉默的方启明。“启明,你觉得,谁会在我这个位置,需要这样一个装置?是为了防范我这个主人,还是记录我这个主人?”
方启明脸上的温和笑意骤然凝固,如同石膏面具出现裂痕。“顾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慌乱。
“不明白?”顾屿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落。“三天前,凯伦资本亚洲区总裁办公室失窃的机密备忘录副本,昨天凌晨通过匿名账户发送到了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举报邮箱。发送IP,经过七层跳板,最终指向的物理地址源头,恰好覆盖了这栋大楼的顶层清洁设备间——一个需要特定权限卡才能进入的区域。”顾屿拿起桌上那个深蓝色丝绒首饰盒,啪嗒一声打开。里面并非珠宝,而是一张不起眼的白色门禁卡。“权限卡的使用记录,很干净,只有常规保洁时间。但那个匿名账户登录上传的时间点,恰好匹配了那天凌晨你借口‘处理滞留邮件’返回公司的记录。启明,你的‘工作’,总是挑夜深人静的时候。”
方启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了一下。他努力维系着声线:“顾先生,这是诬陷!我怎么可能……”
“诬陷?”顾屿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你当然可以不承认。毕竟,直接证据很难拿到。就像这个——”他用指尖点了点桌上的微型镜头,“它本身没有存储功能,需要接收器。它的信号接收终端,十分钟前,陈默在你海外离岸账户关联的安全屋服务器镜像里,捕获到了熟悉的频率波段。需要看看你设计精巧的远程操控后台界面吗?‘守护者之眼’?名字不错。”
最后的防线崩溃了。方启明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恐惧和疯狂。“顾屿!你早就怀疑我!”他嘶吼道,声音扭曲,“凯伦的备忘录算什么!你那些‘黎明’项目绕过国际武器禁运条款的秘密交易记录呢?!你通过离岸基金会洗钱的路径呢?!你逼死了多少人?!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多久?!”
他猛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造型紧凑的黑色手枪,枪口剧烈颤抖,却牢牢指向顾屿!“放我走!把原始数据交出来!否则……”他目光扫过沈薇,“否则我就拉着你的‘白手套’一起死!”他显然认为沈薇是顾屿更核心的“工具”。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沈薇僵在原地,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同时攫住了她。她只是棋盘上一颗被卷入风暴的棋子,却在这生死关头被当成了人质。
就在方启明食指扣向扳机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切入!陈默!他的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没有攻击持枪的手,而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两根灌注了恐怖力量的手指闪电般戳向方启明喉结下方半寸的致命凹陷——那是颈动脉窦!
“呃!”方启明所有的动作和嘶吼瞬间被掐断在喉咙里。
枪脱手坠地。
他双眼暴突,像被抽掉了脊椎的鱼,身体痉挛着向后软倒。陈默在他触地前已经拧住他的手臂反剪到极致,膝盖重重顶在他的后腰,另一只手死死扼住其咽喉,将他那张因窒息和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狠狠地、侮辱性地按在了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冰冷的桌面上——恰好压在那个朝向王座的微型摄像头上方。方启明的金丝边眼镜被撞飞碎裂,镜片碎片擦过他的眼角,留下细细的血痕。他徒劳地挣扎,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声响,唾液不受控制地淌到光洁的桌面。
甚至没有移动分毫。他缓缓走到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死死按在摄像头上的方启明,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掌控后的、深海般的冰冷厌倦。“‘守护者之眼’?”他捡起地上的手枪,动作随意得像捡起一支笔,“想用它看清什么?看清我的‘罪证’,好拿去换你的投名状和下半生的富贵?”他用枪口冰冷地拍了拍方启明剧烈起伏的太阳穴。“记得帮我给凯伦背后的老家伙们带句话:‘黎明’不是曙光,是我亲手点燃的火。谁想伸手,就得有被烧成灰的觉悟。”
他直起身,看向陈默,只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干净点。”
陈默面无表情地点头,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彻底瘫软、只剩生理性抽搐的方启明拖出了办公室。门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办公室内只剩下沈薇粗重的呼吸和死一般的寂静。桌面上,残留着方启明挣扎时蹭开的杂乱文件和几点刺目的唾沫。那个微型摄像头沾着汗渍和血痕,依旧冰冷地躺着。
顾屿走到办公椅前,却没有坐下。他拿起桌上那份被水洇湿后又风干、边缘发皱的舆情报告,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碎纸机。机器发出沉闷的碾压声,纸张瞬间化为齑粉。
“你很走运,沈薇。”他转向沈薇,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她身上,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你的小动作很业余,像一场闹剧。你的愤怒,廉价且毫无力量。”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但你的运气,或者说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利用价值,暂时保住了你,还有苏哲兄妹那份脆弱的‘前途’。”
沈薇嘴唇颤抖,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着汹涌的屈辱,几乎将她撕裂。她精心策划的复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像阳光下可笑的肥皂泡。
顾屿拉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一个全新的、小巧的移动硬盘盒,和一支镶嵌着黑色曜石、造型简约却异常沉重的钢笔。他将这两样东西推到办公桌靠近沈薇的边缘。
“硬盘里,是你父亲‘意外’前三个月,所有经手项目资金的完整审计底稿和原始凭证备份。足够你明白,他掉进去的,是多么肮脏的一个漩涡。”顾屿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天气。“至于这支笔,是瑞士索朗公司的定制款,内置加密芯片。唯一的功能,是单向接收一个特定加密频段的指令。指令只包含时间、地点、任务编号。没有拒绝选项。”
他盯着沈薇苍白如纸的脸,那双曾经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灰烬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选吧。”
“带着你父亲的真相和苏哲的未来,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会确保你们活着,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或者,”
顾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致命的磁性,如同恶魔的低语。
“拿起这支笔。”
“成为我的‘白手套’。”(注:指替权贵处理非法事务的表面代理人)
“用你的愤怒和那点小聪明,去替我处理桌面上这种…需要一点额外‘清洁’的灰尘。在黑暗里,或许你能找到一点…另类的力量?”
他微微倾身,办公室顶灯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影切割,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焚尽一切后残留的冰冷余烬。
“选一条路。然后,永远闭上嘴。”
沈薇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样东西上。硬盘承载着她追寻已久的、血淋淋的真相。钢笔则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通往地狱的邀请。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窗外的城市灯火已连成一片璀璨的海洋,冰冷的光芒漫过巨大的落地窗,流淌进来,照亮了桌面上残留的唾渍、碎裂的镜片、还有那个沾血的微型摄像头。
那光芒刺骨,没有一丝温度。
沈薇缓缓地、僵硬地伸出手。
她的指尖,在冰冷的光线下,带着一种绝望的平静,最终越过了那个代表父亲死亡的硬盘。
握住了那支沉甸甸的、镶嵌着黑色曜石的钢笔。
笔身冰冷,坚硬,像握住了一块墓碑。
顾屿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不是笑。
是深渊无声的接纳。
陈默如同幽灵般再次出现在门口,无声地为她拉开了那扇沉重的胡桃木门。门外,是灯火通明、秩序井然的顶级写字楼走廊,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
沈薇攥紧那支仿佛吸饱了寒气的钢笔,一步步走了出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孤独,像一个被钉在玻璃展柜中的标本。
走廊尽头,巨大的观景窗映出城市壮阔而冰冷的夜景。她停下脚步,望向那片虚假辉煌的灯海。
手中的钢笔冷得像冰,沉得像铅。
真相就在身后的公文包里,唾手可得。可她选择的,是一条浸透在更浓重黑暗中的不归路。
为了活着?为了苏哲和苏蔓的“安全”?还是因为在那双洞悉一切、操控一切的冰冷眼眸注视下,她内心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那点被彻底碾碎的复仇火焰,竟在绝望的灰烬里,畸变成了一种对靠近那深渊之火的扭曲渴望?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阳光下的世界,从未像此刻这般遥远而虚幻。
而顾屿赐予她的“仁慈”,比死亡更冷。
更新时间:2025-06-11 21: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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