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拳风撞在胸口的刹那，林辰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共振。
像是有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凿进肋骨，剧痛顺着血脉炸开，喉头涌上腥甜。他踉跄着后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兵器架上，长枪与短刀碰撞发出刺耳的铮鸣。演武场的尘土被震得扬起，粘在他被冷汗浸透的额发上。
“废物就是废物。”赵虎活动着手腕，指节的红痕还未消退，“这才第一拳，骨头没断算你命大。”
林辰没有应声，只是死死按住胸口。那里的青铜碎片像是被点燃的烙铁，烫得他皮肉发麻，却奇异地压下了大半翻涌的气血。他能感觉到有股微弱的暖流顺着碎片边缘渗出，缓缓淌过刺痛的内脏，像是母亲生前熬的草药汤，带着苦涩的暖意。
“林辰！你快认输啊！”苏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想冲过来却被赵虎的跟班死死拦住。少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林辰佝偻的背影，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在赵虎的重拳下站着，更何况是这个连淬体境都没踏入的杂役。
林辰缓缓直起腰，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夕阳的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把下颌线绷得像把出鞘的刀。“还有两拳。”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却字字清晰，“打完放她走。”
赵虎脸上的戏谑慢慢变成了狰狞。他最恨这种明明不堪一击，却偏要硬撑的眼神——三年前他爹打死那对反抗的夫妇时，男人也是这样看着他。一股暴戾的火气从脚底窜上来，他猛地抬脚，狠狠碾过地上那株还没被踩烂的凝气草。
“好啊，我成全你。”赵虎的拳头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这次他运起了淬体二重的气血，拳风里带着轻微的爆鸣声，“第二拳，断你两根肋骨如何？”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拳头上凝聚的力量，比第一拳至少强了三成。刚才那一拳全靠青铜碎片的异动才勉强抗住，这一拳若是打实了，恐怕真要像赵虎说的那样骨裂筋断。
他下意识地看向左臂，那道从肩头延伸到肘弯的爪痕正在发烫。三年来每逢阴雨天就折磨他的灼痛感，此刻竟然变得有些熟悉。就像……就像父亲当年教他扎马步时，用藤条抽打小腿的痛感，疼得钻心，却能让人在剧痛中保持清醒。
“怕了？”赵虎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拳风扫得林辰睁不开眼，“现在跪下来学狗叫，老子就……”
话音未落，林辰突然向左侧猛地拧身。这个动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挨了一拳的他还能做出如此迅捷的闪避。赵虎的拳头擦着他的右肩掠过，带起的劲风撕裂了他本就破旧的衣袖，露出底下嶙峋的肩胛骨。
“找死！”赵虎没想到会被躲开，怒喝一声变拳为抓，五指成爪狠狠扣向林辰的后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辰的左脚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青石。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借着赵虎前冲的力道顺势向后倒去，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赵虎的手腕。这是他劈柴三年练出的本能，能在最快时间找到木柴的受力点。
“嗯？”赵虎只觉手腕一麻，对方的手指像铁钳般扣住了他的脉门。他明明感觉到林辰的力气远不如自己，却偏偏挣脱不开这诡异的擒拿角度。
两人一立一倒，姿势僵持在演武场中央。林辰躺在地上，左臂的爪痕烫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他能看到赵虎眼中的错愕，看到苏媚捂住嘴的惊惶，还能看到远处武馆门口，管事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
“松开！”赵虎怒吼着发力，脉门传来的刺痛让他怒火中烧。
林辰却突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是带着血腥味的自嘲。他猛地松开手，在赵虎重心不稳的瞬间一个翻滚，狼狈地躲开对方踹来的一脚。“第二拳，没打中。”他扶着兵器架站起来，右肩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半边衣襟，“算不算？”
赵虎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凶狠的咆哮：“耍小聪明！我看你怎么接第三拳！”
苏媚突然挣脱跟班的钳制，冲到林辰面前张开双臂：“你不能再打了！赵虎，我跟你去练拳，你放过他！”她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却倔强地没掉下来，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迎着狂风的青竹。
林辰的心猛地一缩。他看到少女发间还沾着药草的碎屑，那是早上在后山采摘时沾上的。他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发着高烧躺在柴房，是她裹着棉袄翻墙进来，把滚烫的药汤一口口喂进他嘴里。
“滚开。”林辰轻轻推开苏媚，动作很轻，眼神却重得像山，“我说过，三拳。”
苏媚踉跄着后退，看着少年重新转向赵虎的背影，突然觉得那单薄的身躯里，藏着比淬体武者更坚硬的东西。
赵虎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鼓起，气血在经脉里奔涌的声音清晰可闻。“这一拳，我不打死你，但要让你半年下不了床。”他一步步走向林辰，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咚咚作响，“记住了，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待的地方。”
林辰慢慢闭上眼睛。他没有再看赵虎的拳头，而是回忆起《碎石拳》残谱的第一式。父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拳由心发，力从地起，气沉丹田……”可他体内的气血虚弱得像滩死水，根本无法按照拳谱的描述运转。
青铜碎片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要烧穿他的皮肉。林辰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的意识更加集中。他突然想起劈柴时的感觉——当斧头落下的瞬间，不是用手臂的力量，而是要让全身的重量顺着斧头压下去，借势发力。
“喝！”赵虎的第三拳终于打出，这一拳凝聚了他八成的力量，空气被压缩得发出沉闷的爆响，直取林辰的面门。
就在拳头即将击中的刹那，林辰突然动了。
他没有躲，也没有挡，而是猛地沉腰屈膝，身体像张被拉满的弓。左臂上的爪痕骤然爆发出灼热的刺痛，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向拳头。他没有用《碎石拳》，而是使出了劈柴时最常用的发力方式，迎着赵虎的拳头，狠狠砸了出去！
两拳相交的瞬间，所有人都以为林辰的手臂会被打断。
但预想中的骨裂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响。赵虎像是撞在墙上的麻袋，蹬蹬蹬连退五步才稳住身形，右手不自然地颤抖着，虎口裂开一道血口。
林辰也被震得后退三步，左手手臂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但他确实……挡住了？
演武场死一般寂静。赵虎的跟班张大了嘴巴，苏媚捂着胸口，连远处的管事都忘了过来训斥。
赵虎看着自己流血的虎口，又看看毫发无伤的林辰，眼神从震惊变成了怨毒。他不相信自己会被一个淬体零重的废物震伤，一定是对方用了什么卑鄙手段！
“你找死！”赵虎彻底暴走，不顾之前的约定，再次握拳冲了上来。
林辰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刚才只是侥幸，根本挡不住对方接下来的攻击。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演武场入口传来：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武馆馆主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腰间都挂着刻有“镇卫”二字的令牌。
赵虎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馆主，我……”
馆主没理他，目光落在林辰渗血的衣襟上，又扫过地上狼藉的草药，最后停留在那两个镇卫身上，拱手道：“不知李队长驾临，有失远迎。”
被称为李队长的汉子摆摆手，目光锐利地扫过演武场：“不必多礼，我们来是想问件事——昨晚黑风山脉边缘，是不是有你们武馆的人猎杀了一头青毛狼妖？”
林辰的心猛地一跳。青毛狼妖？那不是淬体二重的妖兽吗？武馆里除了教头，谁有这个实力？
赵虎的眼神却突然亮了起来，他偷偷瞥了眼林辰，上前一步道：“李队长说的是！那狼妖是我斩杀的，正要将妖丹送去镇卫所呢！”
李队长挑了挑眉：“哦？赵小兄弟年纪轻轻，倒是好本事。”他的目光在赵虎颤抖的右手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好，我们需要熟悉山脉地形的人带路，既然赵小兄弟能杀狼妖，不知愿不愿意随我们再入山一趟？”
赵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哪里杀过什么狼妖，刚才不过是想抢功，可镇卫的请求他根本不敢拒绝。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下意识地看向林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林辰看着赵虎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能让镇卫亲自出动的，绝不是普通的妖兽。他刚要开口提醒，却见李队长的目光转了过来，落在他左臂那道狰狞的爪痕上。
“这伤……”李队长的瞳孔微微收缩，“是被妖兽抓的？”
更新时间：2025-11-06 03:5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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