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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姐姐从冷宫跑了,皇帝下令,让我这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庶妹顶替。
他日日对着我的脸,怀念我的姐姐,却不知真正的皇后正在宫外混得风生水起。
姐姐开酒楼,我便在宫里研究新式菜谱,借着皇帝的嘴传出去。
姐姐办织坊,我便说服太后推广新式纺车,让技术图纸“意外”流出。
我们姐妹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联手掏空大半个国库,建起了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商业帝国。
直到皇帝的江山被我们买了下来,他才恍然大悟。
他抓着我的手,问我为何要背叛他。
我笑了,指着龙椅上那个身穿凤袍的女人:「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不是她,你也从没拥有过我们任何一个。」
1.
踏入坤宁宫的那一刻,我叫傅朝云。
三天前,我还是尚书府里最不起眼的庶女傅朝云。
而现在,我是大周朝的皇后,傅灵君。
真正的傅灵君,我那嫡出的、尊贵无比的皇后姐姐,在被皇帝萧珏打入冷宫的第七天,就用一根金簪撬开了冷宫后墙的锁,跑了。
傅家瞒下了这桩惊天丑闻,父亲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紫,求我为了家族荣耀,代替姐姐活下去。
我看着他,想起了我那出身商贾、到死都只是个姨娘的母亲,想起了姐姐入宫前抓着我的手说的话:「朝云,这座金丝笼,困不住我,也别想困住你。」
我点了头。
于是,我被连夜送入宫,从一个无宠的「罪后」,重新变回了萧珏的「挚爱」。
萧珏握着我的手,眼底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后怕。
「灵君,回来就好,朕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他一遍遍抚摸我的脸,像是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我垂下眼,做出劫后余生的脆弱模样,心里却一片冰冷。
他爱的,是傅家嫡女的身份,是那张与我别无二致的脸,更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逆来顺受的幻影。
可他不知道,我姐姐傅灵君,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不是。
入夜,我屏退了所有宫人,从发髻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竹管。
里面是姐姐留给我的信,只有八个字:
「宫外风大,速送银钱。」
我忍不住笑出声。
不愧是她,跑路了还不忘搞事业。
第二天,萧珏来陪我用膳,看着满桌的珍馐,我却蹙起了眉。
他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不合胃口?朕让御膳房重做。」
我摇摇头,轻声说:「臣妾只是觉得,这水晶肘子虽好,但过于肥腻。若能用蜜汁慢烤,佐以清甜的洛神花酱,或许能解其油腻,风味更佳。」
这道「洛神蜜烤肘」,是我母亲的独门菜。当年她就是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才勉强在后宅立足。
萧珏闻言,大感兴趣,立刻命御厨照办。
当晚,这道新菜就摆上了他的御案。
他尝了一口,龙颜大悦,当即赏了我一箱东珠。
我谢恩后,状似无意地提起:「这道菜做法简单,只是那洛神花酱的配比颇为讲究。臣妾已写下菜谱,陛下若喜欢,不如赏给宫中有功之人,也算恩典。」
萧珏正在兴头上,满口答应。
不出三日,「洛神蜜烤肘」的风就从宫里刮到了宫外。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第一时间推出了这道菜,并且宣称是得了宫中秘方,每日限量供应,引得无数达官显贵争相抢购。
醉仙楼的幕后老板,正是傅灵君。
第一笔启动资金,稳了。
2.
醉仙楼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姐姐很快就送来了第二封信。
「人手不足,急需织坊,解决就业。」
我看着信,几乎能想象出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这次她要的不是钱,是人,是产业。
我开始频繁地往太后宫里跑。
太后年事已高,最烦心的就是宫中用度日益庞大。尤其是各宫的衣料采买,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我借着为太后捶腿的机会,叹了口气:「宫中姐妹众多,四季衣衫用度不菲。若是我们自己有织坊,自给自足,想必能为陛下的国库省下不少银子。」
太后深以为然,但又面露难色:「哀家何尝不知,只是宫中织女有限,手艺也寻常,织出的布料远不如江南进贡的云锦。」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皇祖母,孙媳倒是有个想法。」我取出一张早就画好的图纸,「这是臣妾偶然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纺车样式,比寻常纺车多了两个纱锭,纺线速度能快上两三倍。若能推广开来,效率必然大增。」
这图纸当然不是来自古籍,而是我母亲当年为了补贴家用,自己琢磨出来的。
太后一看,立刻来了精神,命人照着图纸打造了一架。
新纺车的效果立竿见影,太后大喜,当即下令在宫中成立织坊,由我全权负责。
我故意将织坊的管事姑姑换成了皇后一派的老人,又「无意」中透露,这图纸是我娘家陪嫁的孤本,珍贵无比,平日都锁在坤宁宫的密匣里。
同时,我让心腹宫女对外放出风声,说皇后娘娘仁善,见不得民间女子无以为生,打算开办皇商织坊,招募民间绣娘。
一时间,应者云集。
就在织坊筹备得如火如荼之时,一日深夜,坤宁宫「失窃」了。
丢的,正是那张锁在密匣里的纺车图纸。
我「大发雷霆」,彻查合宫上下,闹得人仰马翻。
萧珏被惊动,连夜赶来。
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眶,心疼地将我揽入怀中:「不过一张图纸,丢了便丢了,何必如此动气,伤了身子。」
我伏在他怀里,委屈地摇头:「陛下不知,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他越发怜惜,柔声安慰了我半晌,又下令彻查,最终将罪名安在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头上,草草了结了此事。
他不知道,那小太监前脚被杖毙,后脚他的家人就在京郊得到了一百两的安家费。
而那张「失窃」的图纸,早已被我姐姐傅灵君高价「购得」。
半个月后,一家名为「云锦阁」的民间织坊横空出世,以新式纺车为噱头,产出的布料又快又好,迅速抢占了京城的绸缎市场。
姐姐的商业版图,又扩张了一块。
3.
我和姐姐的配合越发默契。
她要在南边开垦茶山,我便在宫中掀起品茶的风潮,让「武夷岩茶」成为贡品,身价倍增。
她要涉足瓷器生意,我便「失手」打碎了萧珏最爱的前朝官窑花瓶,再「凭着记忆」画出样式,让宫中御窑仿制,技术随之「流传」出去。
我们的财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国库里的金银,正通过各种看似合情合理的商业活动,源源不断地流入我们姐妹的口袋。
但萧珏不是傻子。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朝堂之上,户部尚书哭丧着脸禀报,国库的税收年年增长,但库银却不增反减,几项大型的皇家采买,开销都远超往年。
矛头,隐隐指向了我主理的宫中各项「产业」。
这天,萧珏屏退左右,单独留下了我。
他没有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而是站在我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灵君,你告诉朕,醉仙楼的洛神肘,云锦阁的纺车,还有南边那个新开的‘傅氏茶庄’,都与你有关,对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了。
我跪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脸上血色尽褪:「陛下……臣妾不知您在说什么。」
「不知?」他冷笑一声,将一沓账本摔在我面前,「朕查过了,这些产业背后,都有你娘家傅氏的影子。而傅家的钱,最终都流向了一个神秘的户头。皇后娘娘,你真是好手段,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建起了自己的钱庄!」
他的声音里满是失望和愤怒,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扎得我心口发疼。
不是为他的情爱,而是为我和姐姐的计划,竟这么快就暴露了。
「陛下,臣妾没有……」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够了!」他厉声打断我,「朕不想听你的狡辩。朕只问你,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铺路,还是为了傅家的野心?」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是徒劳。他已经认定了我是为了娘家,为了争权夺利。
也好,这样反而能打消他更深的怀疑。
我凄然一笑,泪水滑落:「是,陛下说得都对。臣妾出身商家,骨子里就带着一股铜臭味。臣妾被打入过冷宫,怕了,所以想为自己、为傅家多留一条后路。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我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每一个字都说得肝肠寸断。
萧珏看着我这副模样,眼中的怒火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有痛心,有失望,还有一丝怜悯。
他终究还是对我这张脸心软。
「你……」他长叹一口气,扶起我,
「朕可以不追究。但从今日起,宫中所有织坊、采买,全部关停。你给朕安分地待在坤宁宫,好好做你的皇后!」
他收回了我所有的权力,将我软禁在了坤宁宫。
表面上看,他赢了。
但他不知道,我们的目的早已达到。
渠道已经打通,产业已经落地,姐姐在宫外的势力已经成型。
我这颗在宫里的棋子,暂时退场,反而能更好地隐于暗处。
4.
我被软禁在坤宁宫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静。
每日读书,写字,作画,仿佛真的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娴静皇后。
萧珏来得更勤了。
他似乎想用加倍的宠爱来弥补对我的「惩罚」,奇珍异宝流水似的送进坤宁宫。
他以为我屈服了,变回了那个他记忆中温顺的傅灵君。
他时常会握着我的手,追忆往昔。
「灵君,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太后举办的赏花宴上。你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就站在那株海棠花下,笑得比花还美。」
我微笑着点头:「臣妾记得。」
我当然记得。
那天,姐姐傅灵君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惊艳了整个京城。
而我,作为陪衬的庶妹,穿着一身暗淡的灰蓝色,站在角落里,看着她成为全场的焦点,看着萧珏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萧珏又说:「你那时胆子小,朕跟你说话,你都会脸红。不像现在,都能在朝堂上跟大臣们辩论了。」
我垂下眼睑,轻声道:「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
姐姐变得不再相信帝王的情爱,我变得不再甘心做别人的影子。
而他,却始终活在自己一手构建的虚假回忆里。
这天,一直对我虎视眈眈的淑妃前来请安,言语间满是试探。
「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即便犯了错,陛下也舍不得重罚。不像我们这些命薄的,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淑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她,淡淡一笑:「妹妹说笑了。本宫的福气,都是陛下给的。妹妹若也想要,不妨多去御前走动走动。」
我的笑容温婉,眼神却冷得像冰。
淑妃被我看得心里发毛,讪讪地找了个借口告退了。
她走后,我的心腹侍女夏竹才担忧地开口:「娘娘,淑妃恐怕是起了疑心。而且……陛下最近看您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我何尝不知。
萧珏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而是像在审视一件赝品,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他开始旁敲侧击地问一些只有我和姐姐才知道的儿时旧事。
比如,我五岁那年落水,是家里的哪个家丁救的我。
比如,姐姐八岁生辰,祖母送了她一支什么样的步摇。
这些细节,姐姐在入宫前都细细地跟我讲过,我全都对答如流。
可我的对答如流,反而加深了他的怀疑。
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十几年前的琐事,记得如此清晰?除非,是刻意背诵过。
暴风雨,即将来临。
果然,三天后,萧珏在御花园设宴,请了京中所有的宗亲贵胄。
酒过三巡,他忽然笑着对我说:「灵君,朕今日请来了一位故人,你见了,定会欢喜。」
我心中警铃大作。
只见一个穿着陈旧布衣,满脸风霜的老妇人被太监引了上来。
看到她的脸,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是张妈妈。
她是看着我和姐姐长大的奶娘,也是这世上,唯一能从我们身上一个细微的差别,分辨出我们姐妹的人。
姐姐的左肩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而我没有。
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不同。
萧珏扶着我站起来,温柔地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张妈妈。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
「张妈妈,你年纪大了,眼睛或许花了。但你带大的孩子,想必是不会认错的。」
他停在我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又转向那个瑟瑟发抖的老妇人。
「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
「站在你面前的,究竟是傅家的嫡女,皇后傅灵君。」
「还是那个……」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残忍至极,「一直活在她影子里的庶女,傅朝云?」
整个御花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惊愕,有好奇,有幸灾乐祸。
淑妃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
我知道,这是萧珏的最后一击。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我的假面,让我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张妈妈抬起那双浑浊的老眼,颤抖着,一寸寸地打量着我。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5.
就在张妈妈即将开口的那一刻,我忽然笑了。
我挣开萧珏的手,主动朝张妈妈走了两步,亲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张妈妈,您怎么进宫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我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熟稔的埋怨,仿佛我们昨日才见过。
张妈妈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扶着她,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说道:「妈妈,我姐姐离京前,最担心的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赌鬼儿子。她留了一千两银票,存在了城西的恒通钱庄,说只要你一句话,就能保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当然,也能让他……断手断脚,横尸街头。」
我的声音很轻,很柔,话里的内容却让张妈妈的脸瞬间煞白。
她那个儿子,是她唯一的命根子,也是她最大的软肋。
张妈妈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直起身,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得体,仿佛刚才那番威胁从未发生过。
萧珏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张妈妈?」他催促道。
张妈妈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萧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回陛下,老奴……老奴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实在是……认不出了。」
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萧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淑妃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认不出?」萧珏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会认不出?」
张妈妈伏在地上,抖如筛糠:「陛下恕罪!大小姐和二小姐……本就生得一模一样,如今皇后娘娘凤仪天成,与老奴记忆中的模样……早已不同。老奴不敢妄言,恐污了娘娘凤驾!」
她一口咬定自己认不出,谁也拿她没办法。
萧珏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可我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和恰到好处的茫然。
僵持许久,萧珏终于挥了挥手,让人把张妈妈带了下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揭穿大戏,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落了幕。
萧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仅没能揭穿我,反而让自己成了一个疑心重重、拿捏老妇的笑话。
宴席不欢而散。
当晚,萧珏没有来坤宁宫。
我知道,他虽然没有证据,但心中的怀疑已经生根发芽。
而我,必须在他下一次动手之前,加快我们的计划。
我派人给姐姐送去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两个字:「收网。」
6.
张妈妈事件后,萧珏对我愈发冷淡疏离。
他不再来坤宁宫,只是象征性地派人送些赏赐,维持着帝后相敬如宾的假象。
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坤宁宫很快就门庭冷落。
淑妃成了后宫最得势的女人,隔三差五地来我这里耀武扬威,言语间尽是嘲讽。
「姐姐这坤宁宫,真是越来越清净了。也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坐着总归是不安心的。」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自顾自地修剪着花枝。
对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浪费口舌。
因为就在淑妃忙着争宠的时候,她的父亲,户部尚书王大人,正焦头烂额。
我们姐妹的商业帝国,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布局。
从南方的茶叶丝绸,到北方的盐铁马匹,再到贯通全国的漕运粮道,每一个能赚钱的行当,背后都有我们「傅氏商号」的影子。
我们掌握了比国库更丰盈的资金,拥有比朝廷更高效的商业网络。
朝廷的税收,有近一半要通过我们的渠道才能收缴上来。
许多官员的俸禄,甚至军队的粮草,都得依赖我们的钱庄和粮行周转。
王尚书作为户部一把手,第一个发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
大周的经济命脉,已经被一个看不见的商业巨兽,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他向萧珏禀报,神色惊恐,说这股势力若有不臣之心,只需切断资金,整个大周便会瞬间瘫痪。
萧珏震怒,下令彻查。
可怎么查?
「傅氏商号」的结构盘根错节,股权复杂无比,每一层都由不同的人代持,所有的线索追到最后,都指向了一些早已被灭口的替罪羊。
他们唯一能查到的,就是所有产业都隐隐与傅家有关。
于是,所有的矛头,再次指向了早已失势的傅家,和我这个被软禁的皇后。
这一日,禁军包围了尚书府,抄家的圣旨下到了傅家。
父亲被押入天牢,兄长被流放三千里。
而我,等来了萧珏最后的一道圣旨。
废后,赐死。
传旨的太监,是萧珏身边最得宠的李总管。
他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捧着白绫、毒酒和匕首,走进了坤宁宫。
淑妃也跟来了,她站在李总管身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傅朝云,」她终于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和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姐姐,都该死!你们商家出身的贱婢,也配觊觎后位?」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妹妹说得对,后位而已,确实不值得我们姐妹惦记。」
我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摘下头上的凤钗,脱下身上繁复的皇后朝服,只留一身素白的寝衣。
李总管不耐烦地催促:「废后傅氏,接旨吧。」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缓缓道:「旨,我是不会接的。不过,倒是可以请你们看一出好戏。」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
无数身披重甲的士兵涌了进来,瞬间控制了整个坤宁宫。
他们手中的兵器,寒光闪闪,远比禁军的制式装备要精良。
李总管和淑妃都惊呆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在宫中动武!」李总管色厉内荏地尖叫。
为首的将领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赵将军,起来吧。外面情况如何?」
「回娘娘,皇宫九门,已尽数被我等掌控。陛下……正在赶来的路上。」
淑妃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你……你竟然养了私兵?傅朝云,你要造反!」
我笑了,走到她面前,抬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造反?不。」
我看着殿外那片熟悉的明黄色身影在人群的簇拥下仓皇而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们只是来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7.
萧珏冲进坤宁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我安然无恙地坐在主位上喝茶,他最得宠的淑妃瘫倒在地,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最信任的李总管,被两个士兵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而整个大殿,站满了陌生的、杀气腾腾的士兵。
「傅朝云!」萧珏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直直地指向我,「你竟敢!」
我放下茶杯,抬眼看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陛下,别来无恙。」
「这些兵是哪来的?傅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他嘶吼着,英俊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傅家?」我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陛下是不是忘了,我母亲,出身江南沈氏。」
江南沈氏,曾经富甲天下,百年前因被怀疑资助前朝谋逆,而被满门抄斩。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沈家有一支旁系,带着家族半数的财富远遁海外,休养生息,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母亲,就是那支旁系的后人。
她嫁给父亲,只是为了在京城找一个落脚点,一个能搜集情报、伺机而动的身份。
而我和姐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负着沈家的血海深仇和复兴家业的使命。
萧珏怔住了,他显然没把我和那个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沈家联系起来。
「不可能……」他喃喃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去,「你以为我们姐妹开酒楼、办织坊,只是为了敛财?你以为我们掏空你的国库,只是为了享乐?」
「我们买下的,是你的军队,你的官员,你的民心。」
「如今,这大周的江山,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城池,都写着我们姐妹的名字。你这个皇帝,不过是个光杆司令罢了。」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从涨红变成惨白,握着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甚至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自己输给了谁。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不甘和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为什么……」他抓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灵君,我对你不好吗?我把你从冷宫接回来,给了你无上的荣宠,你为何要这样背叛我?」
他到了此刻,还在叫着「灵君」。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指着殿门外。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亲手为自己缝制的、绣着浴火凤凰的华美宫装,裙摆拖曳在地,发出飒飒的声响。
她的面容与我一模一样,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我没有的、睥睨天下的张扬与锐利。
她走到我身边,自然地牵起我的手,然后看向面如死灰的萧珏。
「皇帝陛下,」我的姐姐,真正的傅灵君,开口了,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你好像认错人了。」
萧珏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看我,又看看姐姐,脸上的表情彻底碎裂了。
「两个……怎么会有两个……」
我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我挽着姐姐的手臂,笑得灿烂。
「我不是她,你也从没拥有过我们任何一个。」
他爱的,是那个他想象中柔顺听话的皇后。
他恨的,是那个他以为精于算计的替身。
可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两个一心只想把他拉下王座的复仇者。
8.
萧珏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们,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所以为的爱情、背叛、原谅、惩罚,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姐姐傅灵君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径直走向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坐了上去。
她没有穿龙袍,而是穿着那身属于她自己的凤袍。
凤凰,本就可以与龙并尊。
「拿下。」她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名将士立刻上前,卸下了萧珏手中的剑,将他反剪双手,按跪在地。
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成了阶下之囚。
淑妃早已吓晕了过去,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人拖了出去。
大殿之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萧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傅灵君。
「是你……从冷宫跑出去的人,是你!」
「是。」姐姐坦然承认。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在骗朕!」
「对。」
「为什么?」他嘶吼,声音里带着血丝,「朕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朕封你为后,给你傅家无上荣耀,你为何要如此恨朕?」
「恨?」姐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萧珏,你太高看自己了。我们对你,没有恨,只有利用。」
「我们姐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后宫,而是你的江山。」
「你所谓的爱情,所谓的荣宠,在我们眼里,不过是计划中最廉价、最不值一提的工具罢了。」
姐姐的话,比任何刀剑都更伤人。
它彻底摧毁了萧珏作为男人和帝王的全部尊严。
他颓然地垂下头,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走到姐姐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我看着萧珏,平静地说道:「你废了我母亲的后位,让她在抑郁中早逝。你忌惮我外祖沈家的财富,便罗织罪名,将他们赶尽杀绝。你享受着我们沈家积累的财富奠定的国基,却把我们踩在脚下。萧珏,你从不无辜。」
我们的母亲,当年是先帝亲封的贵妃,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是萧珏的母亲,当时的皇后,联合傅家,用卑劣的手段陷害我母亲,才将她拉下马。
而萧珏登基后,为了彻底消除沈家的影响,更是对剩下的旁支赶尽杀绝。
这些血海深仇,我们姐妹一日都不敢忘。
萧珏瘫在地上,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一切的因,都是他的父辈和他自己亲手种下的。
姐姐牵起我的手,我们一起走下台阶,从他身边经过,再也没有回头。
属于他的时代,结束了。
9.
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
皇帝萧珏因突发恶疾,卧床不起,无法理政。
皇后傅灵君仁德贤淑,在百官的共同推举下,垂帘听政,暂代监国之职。
当然,并没有什么百官推举。
那些曾经对萧珏忠心耿耿的大臣,要么在看到我们掌控的军队和财富后,识时务地选择了沉默;要么,就被我们用各种手段,永远地闭上了嘴。
朝堂进行了一次不动声色的大换血。
所有重要的职位,都换上了我们的人。
我被姐姐封为「护国长公主」,拥有与她等同的权力。
我们废除了许多苛政,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我们用从国库「搬运」出来的钱,真正地用到了民生之上。
我们开办女学,鼓励女子读书、经商、入仕。
我们颁布新法,限制土地兼并,保障商人的权益。
一个崭新的、属于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处理完一天政务,我和姐姐并肩站在坤宁宫的露台上,看着夕阳下的皇城。
「姐姐,你真的不打算杀了他吗?」我问。
萧珏被我们软禁在了他曾经最爱的养心殿,一日三餐,有人伺候,只是再也无法踏出殿门一步。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比死还难受。
姐姐摇了摇头:「让他活着,让他亲眼看着我们如何把他守不住的江山,变成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让他看着女子如何与男子一样,指点江山,建功立业。这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我笑了:「姐姐说的是。」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朝云,这些年,委屈你了。」
在宫里扮演另一个人,周旋在虎狼之间,每一天都如履薄冰。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为我们自己,不委屈。」
我们姐妹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终于走到了今天。
我们不再是谁的替代品,不再是谁的影子。
我们就是傅灵君和傅朝云。
是这万里江山,真正的主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为我们的凤袍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远处的宫墙之外,是万家灯火,国泰民安。
姐姐看着那片盛景,轻声说:「母亲,你看到了吗?」
我抬起头,望向天边绚烂的晚霞。
我仿佛看到了母亲温柔的笑脸。
她一定看到了。
她一定,为我们感到骄傲。
(完结)
更新时间:2025-11-06 04: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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